人老去将会面临什么?或者更具体些,老年痴呆究竟是怎样的?影片《困在时间里的父亲》讲述的就是这样的一个故事。
和男人去影院看的这部电影。男人一边看,一边连连叹息:太可怜了,太可怕了…
这是一部今年唯一一部在内地上映的获得奥斯卡奖的影片,84岁高龄的主角 安东尼·霍普金斯 也因此获得了第93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男主角的奖项。看了一下猫眼的影评,评论平平,似乎大家都看不大懂这样的电影。确实,你没有类似的经历是看不懂的,因为可能你还年轻,没有和老年痴呆患者相处过的经历。但我从中却是更加理解了我的父亲,尽管他那会儿才60来岁。直到他走丢一去不回,我们都没有对他患有老年痴呆的确信,我们还以为,不过是忘性大罢了…
说回电影,影片男主角的这位老人,名字也叫安东尼,全片是以他的视角去铺开的。时间线和人物都是错乱的,碎片化和重复化的表现手法容易让人云里雾里,但这都是为了表现主人公患老年痴呆的的真实情境。
老年痴呆的他活在怎样的世界中呢?
手表为什么总是找不到,估计是那个该死的护工给偷走了,她的形迹可疑,偷偷摸摸的,早就说了不需要护工的;
周围似乎都是陌生人,明明接触了好些日子,但就是记不住名字,也不知道他们是干嘛的,突然就出现在自己面前,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,要把自己怎么样;
小女儿早就发生意外过世了,却一直惦记着,以为她在别处忙什么,没得过来看自己;
女儿一会儿说要去巴黎、一会儿说不会离开自己,一会儿有老公,一会儿又是离婚状态;女儿老想给他找护工,是不是要抛弃他不管他了,还要把他送养老院,难道是要抢走他的公寓么;
还有房子,他明明记得他努力了大半辈子终于拥有了自己的一套公寓,别人却一直告诉他:这不是他的公寓,究竟要在这儿待多久,究竟要弄烦别人到什么时候;
甚至假想自己的女儿想要在半夜掐死自己,女儿男朋友因为厌烦而扇他嘴巴子…
然而,这一切是真实的么?
种种迹象表明,他确实和从前不一样了:从房间出来,上一刻的事情转眼就忘记;收拾餐桌,恍惚间却把购物的塑料袋塞进口袋里;东西一下子藏在浴缸底下,一下子藏在柜子里,反正总是在找东西;刀叉这样的物件会莫名其妙出现在某个奇怪的角落;穿衣服不知怎么回事就是找不到口子…
他不承认自己老,自己变笨,行动迟缓,他跟新来的女护工吹嘘自己多么聪明才智,还骗对方自己以前是踢踏舞舞者,小小秀了一段;
他希望维护自己的尊严,一定要换了衣服以后再见新来的护工,他跟女儿多次强调自己能照顾好自己,不需要别人
……
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以这样的方式老去,忘记时间、忘记亲人、甚至连自己也忘了。我从安东尼的混乱,感受到了将死之时的孤独、恐惧、无能为力。
影片最后,相信很多人都被安东尼扑在护工凯瑟琳怀里的告白打动。尤其是那句“我感觉好像我的叶子都掉光了”,那时,就应该能回家了吧,重新回到妈妈身边。
如果我是这位老人,我可能会选择自我了断。生命到了这个时期,已经没有多大意思了。我会决然离开,选择体面。
但如果我作为儿女,我又是矛盾的。怎么舍得放手让挚爱之人远去,但如果不放手,生活又怎能继续向前?影片中的女儿安妮真的做的非常好了,尽心尽力,极具耐心。可你能想象,她那患有老年痴呆的爸爸居然会对自己说出如此恶毒的话来么?“这套公寓是我努力换来的,我很喜欢它;我的女儿也是。所以她想把我弄到养老院去,这样她就能搞到这个公寓了。我绝不会让她得逞的,我要活得比你们都还长,我会在她的葬礼上发表简单的致辞,还要去她的坟墓前送花…”同样作为人家儿女的我,看到这里真的受到很大的震动…哪天轮到我了,我真能做好么?
有人说这是一部惊悚片,但作为亲历者,我想说:太真实了!说是纪录片也不为过!真实的老年痴呆就是这样的啊…
我爸早几年的时候,就经常碎碎念,说他的裤子被邻居偷了,他的农具被小叔偷了,他的钱又不见了…别人挺烦他的,包括我们家属自己。那会儿我们都不能理解,只觉得他神经兮兮,毕竟他才60来岁,离正常的老年痴呆年龄还有好长一段距离。我们甚至会觉得,他是不是故意使坏,引人注意罢了。他常年一人在家,干着永远干不完的农活,对自己极扣门,舍不得吃喝。我们常年都在外打工,对他也关心不够,也不知道他居然是“得病”了,不知道这病居然会发展那么快,以至于发生最后的悲剧,他独自一人上山砍柴就再也没回来。
世上没有后悔药,再次提起他也不是遗憾不遗憾什么的。只是还是会觉得,如果当初能懂的多一些,能多了解他一些就好了,如果多关心他一些就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