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根白发

第一根白发出现的时候，距离33岁生日还有三个月。

最近的新闻是日本核废水排放。此外，全球经济低迷，很多公司处境艰难，裁员、解散、倒闭的消息每天都有发生，据说最近连失业率都不对外公布了。周边好几位朋友都失业了，我也是其中的一员。不管主动还是被动，“失业”二字总给人一种无能感。我没有主动去找下家，就同半年前一样，仍旧被动待业在家。背后的心理可能是：只要我不去找工作，就不是因为我能力不足造成的被失业。近两三年都是靠存款和男人的收入，没为家庭做出啥经济上的贡献。最近和妈发生很大的争执，闹冷战中。

这天是周五，超强台风即将登陆，连机场都宣布停运两天了。有句歌词怎么说来着？“该死的台风偏偏选在每一个的周末”。真是对极了！一大早就被家里的猫吵醒，外面是台风前的低气压，天灰蒙蒙的，闷热中又带着一股秋的凉意。成年后醒来便再也睡不着，怎奈台风威胁下的泳池也发布了闭馆通知，两人原本相约早上去游泳的计划又泡汤了。我在床上躺了一会儿，便觉着饥肠辘辘，还是起来蒸点东西吃。

男人昨晚在沙发睡，也被家猫吵醒了。他聊起昨晚做的梦，说是突然间就梦到了许久不曾联系的小学同学，平时基本没往来互动，甚至名字都忘记了。其实我也一样，最近有梦到过好久没联系过的高中同学。或许到了一定年纪，身体方面的变化会引发大脑回路的改变，某些尘封的记忆才会被打开。他说学生时代的同学名字基本上都记不住，脑袋没容量存储这些信息，只有别人跟他聊起文学才会记得。我就跟我们家伟大的文学家说，今天准备开始读《安娜卡列尼娜》，文学家随即给我推荐大翻译家草婴的版本。草婴这名字对于我而言是陌生的，听起来很像女同志的名字，看了简介才知道先生早已作古，是俄罗斯文学的翻译大家，活到了95岁。真了不起。莫名就联想到最近读的耐克创始人传记，奈特现如今也是90多岁了，跟沃伦巴菲特是一个时代的巨富。男人便和我讨论起了富豪们不可思议的超长待机时间，说背后无疑有金钱魔力才能造就的奇迹，换心脏换血之类的操作。果然，钱权是这个世界的最高法则。无所谓，不过是延长个几年罢了，终归都是要去了的。尘归尘、土归土，这是所有人的宿命。上帝在这点上是很公平的。

出门前的男人，把自己的活儿做完了，铲屎、洗裤子，准备去上班。他今日的早餐是楼下的肠粉。肠粉今年开年，便涨了一块钱，要六块钱一份。男人不愿意吃我那寡淡无味的早餐，自从前些天楼下新开的包子铺再次倒闭后，他早餐便没有太多选择，曾经嫌恶的肠粉也似乎好吃多了。离家前，我喊他喝点泡好的咖啡，咖啡太苦我喝不了很多。是猫屎咖啡，之前朋友送的，略苦。我不是咖啡爱好者，还要过滤纸过滤，麻烦得很…

男人离家上班后，家里又是我一个人和两只猫的小世界。男人外出工作，我就跟家庭主妇似的守在家里。我的生活倒是规律，一到十二点就给自己煮东西吃、然后午休，差不多时间就准备晚饭等着男人回来一起就餐。其他时间基本上在用电脑看电子书，状态不好会划短视频、撸猫、搞卫生之类的。晚上可能会和男人一起看部电影，看完讨论一下剧情，时间差不多了就冲澡、划手机、睡觉。这便是我一天的日常。近来我不怎么码字了，在公司里就职总会大大压制我的表达欲望。即使是好不容易坚持更新的每日惊奇日记，也不再转发朋友圈。不去上班的我有大把时间。其实我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，比如整理手机相册、给男人写信、整理我们过去一年的爱情书、给猫洗澡、运动等等。只要我愿意，可以忙得飞起，压根就不会怕无聊乏味。疫情几年下来，我的耐心被训练得上了好几个台阶，一周不出门都没问题。自己跟自己玩，排解无聊和苦闷，不会遇到点屁事就要找人说道说道。活得越久，越习惯和享受独处。这是一种成长。

然而，生而为人就要背负着恐惧活着。当你似乎拥有一切的时候，拥有令人艳羡的生活时，难免会有种失去的恐惧。无法聚焦当下，是我最大的问题。一直都是。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接受自己只是一只平凡的鸽子，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天分，它最该关心的就是去码头那边整点薯条，而不是什么人生意义。狗屁的人生意义。

就是在这样的早上，在照镜子时我发现了我的第一根白头发。心头为之一颤，立马拍了个照发给男人看。队友用脑过多，早就有好些根白头发了，对于白头发早就见怪不怪。而我不同，我是个女人。照片上的我，毛孔粗大，有些浮肿，额头上几道明显的细纹，皮肤也因游泳被晒得黑黑的，眼周留下泳镜的印痕，头发有些发油。我知道现在的我，即便没有生育，中年女人的味道很浓了，很丑。现在我早就坦然接受了小朋友口中的阿姨称呼。白头发的出现对女人来讲，意味着衰老，青春不再。在世俗观点的束缚下，难免会有“色衰而爱驰”的恐惧。《仙剑奇侠传三》里的紫萱拥有女娲后人的至高荣耀、美貌和智慧，还不是想要重楼的心脏帮她维持美貌。神仙如此，更何况你我这等凡人。要我美艳又要我风趣又端庄，外表要美，内里要有知识和智慧。做女人，可真难。WHATEVER，得之我幸失之我命。在待人接物上，我奉承的是“人待我何亦待人何”。

衰老是每个人必经的过程，没有什么好惊恐的。身体的衰老可能意味着精力不再、身体的病痛，但年龄的增长也意味着智慧的增长和心智的成熟，以更高位的眼光看世界，以更从容的姿态面对生活的考验，这是年轻时候渴望而不可得的。应该多想想自己拥有了什么，而不是失去了什么。

Aging is beautiful!